苏采女心酸至极,她恭敬应了,携了许怀信和一众婢子宫人急匆匆离开了朱雀殿。
殿外如今只剩下了姜姒母子与许之洐、周叔离,还有天子随行宫人。
许之洐声音缓和下来,“进殿吧。”
“是。”姜姒低声应着进了殿,崔瑾瑜已带裴昭时去了一旁,拿冷帕子为他敷着眼睛和肿起来的脸颊。
许之洐坐了下来,见姜姒垂头站着,便道,“你过来。”
姜姒心里惴惴,依言走过去跪坐,“陛下恕罪,臣妾知错。”
“你何错之有?”
“臣妾不该生事,不该打太子......”
“即便昭时被欺辱了,你也不该打太子么?”
“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护好昭时。”
“凡事都是你的错么?”
“陛下恕罪......”
“从前昭时中蛇毒,你敢把芫华关进蛇箱里。如今只是打了太子一巴掌,你便怕了吗?”
姜姒低垂着头,他的话使她陡然一凛。
从前她竟敢命人割婆子的舌头,敢将芫华关进蛇箱,活生生的人也是说杀便杀。她不过是个婢子出身,初时蒙许鹤仪不弃才被人称一声“姑娘”,后来亦是受了许鹤仪的命高嫁燕王,她怎么敢?她到底怎么敢做下那些事?
想来顾太后说得没有错,她初时为婢,后来为奴,曾杀赵氏太子妃,后又逼杀顾皇后,不过都是因了有人护着自己。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这几年过去,时移世易,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被人看轻、供人亵玩的金丝雀。
于是,似被人当头一棒,便再没有了胆子。
年少时曾期盼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也再不敢肖想。
但近来也都释怀宽心了,她歉然说道,“从前臣妾自恃陛下宠爱,对陛下也多有冒犯,请陛下恕罪。”
许之洐握起她的手,她的手腕被咬得通红,这好一会儿过去,那深深的咬痕依旧没有丝毫消退。
良久,他问,“姜姒,你为何认为朕不会护你?”
她只是十分平和,“臣妾卑贱,不敢再奢求陛下庇护。”
他捧起了她的脸,垂眸细窥,她的长睫与唇俱是轻轻翕动着,脸颊上的长疤赫然在目。他想起不久前她特意擦了胭脂水粉掩住了那道长疤,欢欢喜喜地要给他看。
他竟讥讽她“似个女昌女支一样,打扮给谁看”。
他忘了,从来都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她是要取悦他,但他又说“费心邀宠,只会令朕看不起”。
许之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令她如此为难。不由轻声问道,“阿姒,是朕吓坏你了吗?”
姜姒含笑凝睇,不过是她自己想明白了罢了。
“朕不许旁人欺负你们母子,谁都不行。”
姜姒恍然浅笑,也许是的。
昭时是他的孩子,他会护昭时周全。
但她依旧求道,“只是昭时在宫里总不安宁,臣妾实在护不了他,陛下恩准他出宫罢。”
他叹了一口气,与姜姒却没什么话可说。见裴昭时偎在崔瑾瑜身前远远地站在一旁,便招呼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