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年在点将台跳下摔死了,也能一走了之。
若是与裴成君一同死在匈奴的大地上,该有多好。
她原本可以死许多次,她宁愿死去,但如今死也是奢望。
但她又放心不下裴昭时,她不知道裴昭时有没有被许之洐带走。
他身上的蛇毒都清除干净了吗?
他还在他的祖父祖母身边吗?
他......她的小昭时还活着吗?
大军越往西走,越靠近长安一步,也更冷几分。
姜姒在这绝望的境地里,开始期待入夜,开始期待粮车被打开的那一刻,她期待被送到许之洐的中军大帐。
在那里,她的身子能得到片刻的舒缓,能被赏赐一张饼一口汤,能让她撑下去,撑着知道裴昭时的消息。
她原是想找机会问问许之洐,“昭时还好吗?”
但她没有机会开口。
他只会给她半刻钟的时间吃饭,不必果腹,只是勉强活着饿不死便罢。她若因为说话而浪费了这半刻钟的时间,那这一张饼、一碗清汤便会被他收走。
她仓促吃完,恢复几分气力,漱了口,一块粗布便会立即被塞进她的口中。
她没有一点说话的机会。
往往此时,她便识趣地褪下去粗布袍子,主动去浴桶之中清理自己,主动擦干身子,跪在他脚下侍奉。
她想要活着。
他第一夜便已警告过她,“你该庆幸如今我还贪恋你的身子,若有一日,连你的身子我都觉得恶心,那你便该去死了。”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要看着裴昭时活着。
她是一个合格的军女支。
也是一个合格的奴隶。
他不喜欢她哭,她便不掉一滴泪。
他不喜欢她违逆,她便乖乖地服从他的命令。
但好在口中的粗布,不必使她发出难堪的呜咽声来。
这两年他没有碰过她的日子,也都在这一路西进之中补全了。
这一路,她没有见过白日的天空,也不曾见过暗夜中的山水。她不知道如今走到了哪里,也不知大军何时才能抵达长安。
也许还没有抵达代国,也许已经途径代国,往长安去了。
姜姒依然记得代王许平雁。
在她两次最为落魄无助的时候,许平雁都对她施以援手。
那是许家最温润似玉的人了罢。
还记得巴郡一别,他说,“但愿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好好的。”
然而她好好的时候并不多。
白芙临去长安之前与她告别,那时她泣不成声,她说,“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你过得一直都很不好。”
但白芙也说,“阿姒,我要告诉你,殿下心里有你,他不会让你死。这是你的利器,你要用好它。”
但白芙终究错了。
因为姜姒在每一个夜里的中军大帐,在他之下承受她无法承受之暴虐时,都能见到他眼里肆无忌惮的杀意。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她羡慕起赵长姝,羡慕起孟玉槿、羡慕起周子春、也羡慕青陶与芫华。
她羡慕起每一个死去的人。
她们的死,都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