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姜姒笑道,“便说芫容华,从前是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婢子,叫做‘素芫’,连坐下都不配,此为‘轻贱’。谁能想到一朝做了燕王殿下的妃嫔,进了一趟掖廷,便从美人变成了容华,此为‘贵重’。芫容华,臣妇说得对与不对?”
芫华被这一番话讽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先前刚因为从前的身份把那叫冯宝怜的婢子改名为豕儿,还命她站在殿外告诉过往路人自己新得的贱名。
眼下却被长安蓟州两个朝廷最尊贵的一群人,似被当众剥光了衣裳,又架在火上正反两面炙烤一般。
“你放肆!”芫华骤然起身嗔怒喝道,“姜姒,你与定国侯连婚配嫁娶都不曾有,便敢仗着定国侯遗孀的身份置喙燕王妃嫔吗?你算什么?!”
芫华声音狠厉,面目又狰狞难看,裴昭时与玉诀公主俱是吓了一跳,顿时哇哇哭了起来,苏采女怀里的许怀信亦是嗷呜一声哭的喘不过气来。
姜姒脸色一白,她的心思都在裴昭时身上,她不去理会芫华的话,只想要快些去将裴昭时抱回来。
好在那宫人怕吵着顾念念,赶紧上前将裴昭时抱起送回姜姒身边。姜姒抱住受惊吓的小人儿,低声安慰道,“昭时不怕。”
芫华气势汹汹,又冷笑着咄咄逼问,“怎的,被说中了,便抱着孩子装傻充楞?”
姜姒正要说话,便听许之洐不紧不慢道,“追封诰命夫人的诏书早已拟好了,不曾颁下罢了。怎么,舂米杵有几斤重,芫容华已然不记得了吗?”
芫华顿时一噎,虽满心都是愤恨不屑,但到底是讪讪地落了座。燕王都为那位说话,她芫华还能说些什么。
姜姒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抬起眸子向许之洐瞧去,见许之洐正自顾自饮酒,不曾向自己看来。
这件事原本便算过去了,却又听沈襄浓突然咋呼道,“听听,多新鲜!芫容华还进过掖廷呐!”
伏良人虽与长安朝廷的贵人不熟悉,此时见芫华犯贱吃瘪,沈襄浓又引开了话题,伏良人自然要将芫华的丑事好好说道说道,因而她忍不住身子前倾笑道,“沈婕妤不知,进过两次呢!”
沈襄浓噗嗤一声笑道,“进了掖廷还能在燕王宫稳坐容华之位,可见是燕王殿下厚爱。”
她说着瞄了一眼许之洐,见许之洐手中正晃着角觞,玩味地看着两边的妃嫔作戏,沈襄浓又继续道,“若不然,早该褫夺封号,撵回长安了。”
白芙亦是笑道,“记得尚在东宫时,芫容华便十分不安分,想不到如今虽成了一殿主位,依旧不改本性。”
芫华如坐针毡,放眼这建章宫大殿之内,燕王殿下、沈婕妤、白容华、良侧妃、还有那个姜姒,原本不相熟悉的几人,竟也沆瀣一气,同时向她发难。
不曾说话的,便只余当今帝后和苏采女了。
偏偏方才说话的几人位份均要高于自己,她一个诸侯王容华,想辩驳几句也是不能。芫华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若是燕王能替她说上几句话,她也认了。
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但凡有一点小错处,亦是要严惩,她又哪敢奢求什么。
芫华如芒刺背,正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办,总算她的旧主人顾念念悠悠开了口。
“不要再吵了。芫容华不过是说了一句裴夫人的身份问题,你们几人便盯着她说些有的没的。芫容华说得并没有错,既然没有正式受封诰命,便算不得裴夫人。”
顾念念浅浅瞟了一眼姜姒,继续道,“何况定国侯曾明媒正娶了长安来的家人子孟玉槿,非要追根刨底的话,孟玉槿才算是裴夫人。”
顾念念一开口,众人便不再言语,但也并没有附和“皇后娘娘说的是”这样的话。
但见有人撑腰,芫华总算才挺起了腰杆,脸色也好看起来,随即眉飞色舞道,“娘娘说的是。当年因为昭时公子到底是谁的血脉的问题,生生把孟玉槿逼得悬梁自尽,香消玉殒,好不可怜。”
芫华顿了顿,继续道,“孟玉槿是长安官宦人家之女,这几年过去,倒好似平白消失一般。世人再提起定国侯夫人,只知道是从王宫里出去的这位,哪里还记得孟玉槿的名字。”
顾念念便道,“既然如此,虽说燕王是本宫的亲表哥,但本宫亦不能不给孟玉槿主持个公道。”
她说着便去征询许鹤仪的意思,“陛下,追封姜姒的诰命诏书既然尚未下诏,便重拟一份,追封孟玉槿为定国侯夫人,陛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