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侯爷,到死也能闭上眼了。”
裴昭时的眼睛提溜提溜转,看着裴母咧嘴笑了起来。裴母欣喜叫道,“快看!昭时对我笑了!昭时对我笑了!我的好孙儿呀!我的小乖乖孙儿!”
裴父便提到了何时能将裴昭时带回裴府教养的事。“宫里事多,还有怀信公子在,不比在裴府里自在。昭时既是裴家的孩子,留在宫里总是不妥。”
“父亲,我倒是无妨,虽舍不得昭时,但也想着尽快让昭时回裴家认祖归宗。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我也担忧他的安危。”
“除夕的时候,我已与殿下提起这件事,他原是应下了。只是......近来他不曾来过,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再与他提起。”
姜姒看着面前的两位长辈,自裴成君走后,这一年已是苍老许多,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然生了华发。不笑的时候,眉宇之间亦是愁云重重。
姜姒心里歉疚,又道,“是裴家的孩子,便早晚都要回去的。若是暂时不能回,我也必会护好他。”
裴母便叹道,“若实在不行,你也不要为难。昭时还太小,虽有乳母,但到底比不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身边。你是成君认定的人,自然不会错。”
姜姒点点头,一再劝慰,“父亲母亲千万不要忧虑,万望顾好自己的身子。”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但裴昭时到底不曾回裴府,便一直养在长乐殿。
待永宁三年这时候,许怀信与裴昭时已经能满地跑了。
这一年,白蛇教完全占领甘州,将甘州八大郡从乾朝版图中割裂出去,以陇西为都城,重建庆朝,与乾朝、匈奴鼎足而立。
西南巴蜀滇桂一带的庆朝兵力,也开始蠢蠢欲动,誓要推翻乾朝,恢复大庆朝的天下。
而乾朝已是损兵折将,疲于应对。接连两年的征战导致国库空虚,兵疲马乏,尤其本该由燕国供给的盐巴在永宁二年下半年便已彻底断供。
国库空虚,外有劲敌,因而不得不加重税赋兵役。而连年的天灾人祸,百姓已是叫苦不迭,又拿什么来缴税。饿殍遍地,又从何处抽人兵役。
乾朝国内哀鸿遍野,百姓民不聊生。
许鹤仪有时会突然想到,若是建始十一年冬没有帝位更替,许之洐依然驻守甘州的话,也便没有白蛇卷土重来,也就没有如今的庆朝了罢!
这费尽心思得来的帝位,却也是个烂摊子。
许鹤仪为了筹集兵马粮草,休养生息,不得不与庆朝停战议和。
趁庆朝停战,许鹤仪也能缓口气。
回想起庆朝覆国,许鹤仪亦是亲历者。当年许家因犯下重罪被庆朝皇帝下旨诛灭九族,许家不甘,因而反了。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将军许鹤仪率亲兵攻下了未央宫,屠了长安整座城。
那时,未央宫里住着的还是庆朝的帝后权贵,他下令将所有姜家的人,全部屠戮干净,一个不留。
那原本活生生的,或是富贵的,或是美艳的,或是风流的,或是俊秀的,或是丑陋的,或是纤瘦的,或是健壮的,全部倒在许家亲兵的屠刀之下,一个活口也不留。
痛哭声,哀嚎声,求饶声,嘶吼声,不绝于耳,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巍峨雄壮的未央宫,那一日已然成为血山尸海。
都说乾朝得位不正,但那又怎样,他许家的九族不能枉死。
许鹤仪亲手屠戮了那无用的帝后,杀了乾朝所有的王侯贵族,可是当他的长剑指向那个小公主的时候,却犹豫了。
那个小公主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可她的容貌却令他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