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离被甩了一身的水,回了廊下问道,“殿下,可要去追?”
许之洐唇边抿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宫门落了锁,它能跑到哪里去。”
周叔离便候在一侧静等他的吩咐,不久听他道,“回长信殿,备好艾草。”
她定然寒湿发作,必要这艾草熏蒸了才能缓解。
周叔离应着,此刻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原以为送他回了长信殿便能歇下换身干净衣裳,谁知道这一夜就没有再消停下来。
*
表小姐不见了。
伯赢与白芙跪伏在廊下,噤若寒蝉。
许之洐心知不好,踹开殿门往内殿走去,长信殿内烛光轻晃,一个人影也无。
“她去哪儿了?”
白芙跪在地上瑟瑟不敢抬头,声音打着颤儿,“殿下恕罪,奴婢不知。”
他便转身去踢伯赢,“为何不报!”
伯赢亦是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说!”许之洐此时已然怒极了,眉眼之间阴鸷顿生,抬起脚来便将伯赢踹翻。
伯赢倒在地上,即刻复跪下来,“殿下息怒,宴饮时分,表小姐便不见了。奴本想禀告殿下,只是见殿下已醉,又有家人子相伴,便不敢再惊扰。”
许之洐闻言怔了一瞬,浑身仿佛竖起一道坚冰,继而越发冷漠,“伯赢,站起来。”
伯赢依言立起,但见许之洐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台阶上,又顺着那高高的台基往下滚去。
“白芙。”
他低沉阴冷的声音在这雨夜里愈发凉薄骇人,白芙头皮发麻,惶恐哭道,“殿下恕罪!”
“扒了衣裳,雨里跪着。”
白芙愕然抬头看他,殿内的光斜斜打在他刚毅的脸上,半张脸冷绝无情,半张脸晦暗不明。她扑过去抱住许之洐的腿,竭力哀求,“殿下!看在奴婢侍奉多年的份儿上,饶恕奴婢吧!殿下!奴婢心里全是殿下,殿下若要这样惩戒,奴婢不如去死!”
“那你便去死!”他一脚踢开她,继而勾唇冷笑,“你如此惜命,竟会舍得去死吗?”
白芙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命令,除了姜姒,向来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见他冷冷地瞧着自己,满眼都是鄙夷。白芙怔忪地站起身,口中喃喃道,“奴婢领罪。”一边已解了腰间丝绦、褪了长袍往雨里走去。
她走进雨里,那瓢泼的雨水当头浇下,再分不清流了满脸的究竟是雨还是眼泪。
她褪了外袍,亦褪了里袍,只余下抱腹与衬裙,扑通一下跪进了积水里。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姜姒曾经的畏惧与绝望。她再忍不住,垂头痛哭起来。
“还发什么愣。”
许之洐幽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周叔离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末将这便带人全城搜寻表小姐!”
他疾步下了台基,见伯嬴一身的血水躺在高高的台基之下,不知是否还醒着。
曾经风光骄傲的冷面将军伯嬴,如今竟沦落到这般地步,实在令人脊背发寒。
周叔离不敢再去想去看,他穿过重重的雨幕往大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