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出了宫门,阿姎一路往裴府驰去。闻得裴成君已经出城要前往辽西郡赴任,阿姎片刻不敢耽搁,调转马头便往城北追赶。
那时裴成君已出了城门,隐隐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喊着,“裴哥哥!”
裴成君勒马回头,凝神望去,远远见那少女袍袖翻飞,穿过城门打马疾来。那张因心急而涨的微红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
陌上的公子鲜衣怒马,满面春风,片刻扬鞭亦向那少女奔赴而去,“阿姎!”
蓟州城外野旷天低,长风万里。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要比这双向奔赴更叫人怦然心动了。
及至到了跟前,两匹马头蹭在一处缓缓打着转儿,他们勒着缰绳四目脉脉凝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只是看着彼此潮红的脸痴笑起来。
待阿姎喘匀了气息,便冲裴成君粲然一笑,“裴哥哥,我来了。”
裴成君滚鞍下马,含笑向阿姎张开了双臂,那一身烟蓝色锦袍长身玉立,腰间束着的满江红玉带,垂下长长的玉诀,那宽宽大大的袍袖亦是悠悠然然地垂下来,“阿姎!”
阿姎扑进裴成君怀中,一颗心砰砰乱跳,“裴哥哥,你娶我。”
裴成君摩挲着她的发髻,她方才一路狂奔,髻上的步摇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因而发髻凌乱,倒显得她的脑袋软蓬蓬的。他冁笑承诺,“待我从辽西回来,必向殿下求娶。”
阿姎的眸子里盈光闪闪,“我能不能与你一同去辽西?”
见他犹疑,阿姎急切地补充,“我不敢在宫里再住下去了,他总想要欺辱我,我实在害怕。我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裴哥哥,求你了!”
裴成君心里一疼,他的目光清醇甘和,“阿姎,你若此时跟我走,是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不过十日左右便能回来,你且放心等我,我会明媒正娶,但要正正堂堂不愧不怍。”
她本便有伤,又策马疾驰许久,早颠得她难受,方才一颗心七上八下,至才缓下一口气来,人便消了五分力气。再抬头仔细看他,眼前的人双眉粗浓上扬,而眉骨锋利深邃,一双眸子末端微微下垂,鼻翼与花瓣似的唇略显宽厚,端正俊秀的五官组合成的这一张脸没有任何攻击性,而他的人同他的五官一样端正。
有匪君子,轩如霞举,大概便是如此。
隐约遥山,晴阴一半。
天色已渐次暗了下来,远处雷声隆隆,似又要下起雨来。
裴成君温和道,“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宫罢。”
阿姎蓦然一僵,抱紧了裴成君,“裴哥哥,求你别送我回去。我许久不见你,亦收不到你的信,只以为你再不喜欢我了,所以才出宫寻你。我已经带了自己的包袱出来,若回去了,只怕再出宫便就难了。”
裴成君轻叹一声,“你若不回去,只怕殿下知道了要怪罪。”
阿姎攥紧他的袍子不放,“求你了裴哥哥,宫里正在宴饮,不会发现的。”
正僵持着,突然就起了风,黑压压的乌云翻滚了过来,片刻间便下起了豆大的雨滴。裴成君抻开宽大的袍袖给她遮着雨,见她冷得脸色煞白,只道了一声“回城避雨!”,抱起她便疾步往城门奔去。
他身边随行的几个护卫已经撑伞牵马赶了过来。
暂回了城内,因雨大一时回不了裴府,离王宫又远,只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打尖儿。这一下雨,便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寒湿发作起来又令她痛得难以忍耐。
但裴成君在她身旁,她的心是暖的,便也不觉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