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之洐居然敢断供朝廷一整年之久,竟说什么“燕国偏远穷困,自建始年间便是连年灾年,今年渤海雨季又要比往年长一些,错过了晒盐时节,盐税不但征收不得,底下还频频闹事”。
还说什么“原先先帝在时,燕国已是民力凋敝。逢着灾年,已然百业萧条,如今王宫上下亦是节衣缩食......”
荒唐!
他倾举国之力修陵,竟敢用这般理由来搪塞朕。
朕北巡燕国,拿他问罪。不过是信手捏个巫蛊之祸,就能将他轻而易举地下了掖廷。
管你信与不信,朕要一个人死,实在是易事。
但朕也属实小瞧了他,朕不过是要了他的沿海两郡,他要的却是朕的长安。
他竟暗修王陵,在那王陵之中养了数万大军。
三年冬,永宁一朝终结。
是天不助朕,非朕之过也。
彼时早已天下大乱。
燕军一路西进,斩关夺隘,先后攻破了代国、雁门、太原、河东,一路跨过黄河,攻至函谷关,直逼长安。
而远在甘州的庆朝大军也已由安定郡跨过长城,途径北地郡,距离长安城门不过三百余里。
南境巴郡、南郡、武陵郡等诸郡因连年灾荒,缺粮少盐,氓隶之人揭竿而起,妄图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战祸四起,四海八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而朕说,非朕之过也。
败了又如何。
朕用那颗棋子换了一命,在甘州以贺慕云的名号重新起家。
换一张脸太简单了,伪造一个身份太简单了,覆雨翻云于我而言也太简单了。
我以帝师的名义跟在昭武帝身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颇受信任。
宣德元年冬,我设计命人与姜芙里应外合,攻下了长安城。
我那二弟呀,我该说他什么好,他这辈子都毁在了那颗棋子手里。
嗬,竟成了个阶下囚。
但阶下囚是活的。
我与他斗了一辈子,他只有死了,我才能安心。
我设法到了那颗棋子身边,以音律先生的名义与她接近,旁敲侧击,驱使她杀死许之洐。
她也是个无用的,竟迟迟不肯下手。
该死。
若囚在地牢或关押北宫,我自有一万种法子要他死。偏偏他不在甘泉宫便在平阳宫,但凡行差错步,我都要暴露于险境之中。
我要谋的是皇权,大局为重。
为帝三年,甘泉宫中有密道,我竟不知。
该死。
竟让许之洐从密道逃了出去,实在该死。我暗中命人追杀,还是叫他逃去了关外。
昭武前几年倒算盛平,我耐心蛰伏。这天下终将是我的,没什么可急的。
果然,天助我也。
自四年始,连年荒旱。
昭武五年,八月大水,九月地动,进而大疫。
十室九空,亡饿盈野。
昭武六年,大旱,五谷种不入土,大饥,瘟疫又起。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
就连江伯礼与太子都薨了。
庆朝气数尽了,善哉,妙哉。
我的铁甲军坑杀疫民,屠了长安。
我这一生啊,屠了两次长安,杀了两次姜氏。
这天下若不属于我,还将有什么天理可言?
那金马门上的虎贲军半死不活,我的铁甲骑兵攻打摇摇欲坠的未央宫,有什么难?
囊中之物罢了。
这世间不再有贺慕云。
朕攻破了城门,策马剑指长空,就要南面称帝。
听着,朕,许鹤仪。
可朕那一生之敌啊,自背后围杀了朕的铁甲军。
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片火箭从天而降,烟焰蔽天,朕的铁甲骑兵大溃而散。
这世间芸芸,皆被朕玩弄于掌心之中。
可你们猜,朕为何会输?
因为朕不是男主。
妈的。
还将朕剥皮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