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潸然泪下,“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帝王,到了代国,必也会受百姓爱戴。”
姜恒泪目,“姐姐一个人在长安该怎么办啊!末代之君,来日到了地下,该如何向父皇母后交代......”
姜姒上前一步抱紧姜恒,“恒儿!你无愧于姐姐,无愧于父皇母后,更无愧于姜家先祖!”
姜恒声泪俱下,“姐姐,我看到几个孩子,就想到了弘儿,他才三岁就薨了......我孤身一人,无妻无子,便是仍旧为王,又有什么意思啊!”
姜姒心如刀割,悲不自胜,她益发抱紧了他,“恒儿,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姜恒长叹,“人这辈子,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姜姒劝道,“到了代国,再娶个好姑娘罢。”
姜恒含泪摇头,“我的心里都是扶姚(昭武皇后闺名),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姜姒抬头轻触他的脸,他神情哀恸,她忧心忡忡。
她记得万嬷嬷曾说,她的父皇母后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她不敢想,便问,“这世上的皇帝,竟还能只娶一人为妻吗?”
那时万嬷嬷笑,“自然,先帝与先皇后娘娘便是如此。这实在是不多见,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三妻四妾亦是寻常。”
旁人她不知,许家三代帝王皆不是。许鹤仪不是,许之洐亦不是。
但姜恒是。
自昭武二年帝后大婚,他的后宫干干净净,只有扶姚一人。
姜姒喟然一叹,到底没有再劝他。今日一别,姜恒朝不保夕,有什么可劝的呀。
她只是笑道,“我的胞弟姜恒是比伯嬴还要好的人。”
姜恒亦是笑道,“我哪里比得了姐夫。”
提起故人,又兀自伤神。
姜姒温柔笑道,“但愿能再见到你。”
姜恒垂眸,片刻摇头笑道,“姐姐,他给了我丹书铁券。”
她不忍心说丹书铁券只是死物,要一个人死自有千万种方法。姜恒亦是帝王,他通晓史书,又岂会不知啊。
她含笑看着姜恒,“要记得给我送家书。”
姜恒点点头,“每月都送,若哪一日不再送了,姐姐便不必再等我了。”
姜姒忍着眼泪,冲姜恒坚定一笑,“恒儿,姐姐永远等你,孩子们也永远等你。”
姜恒垂眸不言。
牵马的人走来催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
姜恒握紧姜姒的手,“原以为能护姐姐一生周全,却只有区区数年。姐姐,我走了。”
姜姒复又抱住他,泪凝在眼里,“恒儿,再不要投生帝王家。下辈子,姐姐护你。”
姜恒亦抱紧了她,低声道,“都听姐姐的。”
他松开了姜姒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临上车前却又遥望那三个孩子,他们正含泪望来,叫道,“舅舅!”
姜恒冲他们一笑,登上马车走了。那车轮轱辘压进黄土,马蹄得得亦扬起一溜沙尘。
庆朝末代天子昭武帝就要远去了,那兄妹三人却跟在马车后面拔步追去,他们大声哭着喊道,“舅舅!舅舅!”
远去的马车有人掀开车帷,露出那张泪痕满面的脸来。
那人神色忧伤,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马车辘轳远去,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黄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