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嬴凝眉,“昨日才答应我,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再避开我,难道忘了?”
姜姒道,“若我赢了,便......便牵他在城墙上走一圈。”
伯嬴低叹,“你何必用自己最厌恶的方式去待他。”
“若输了呢?”
姜姒的声音低了下来,“若输了,我与他同回甘泉宫......”
“仅仅如此吗?”
姜姒暗咬着唇,不敢抬头,“仅仅如此。”
那人捧起她的脸来,“若仅是如此,为何不敢看我?”
“告诉我,阿姒。”
姜姒无处躲藏,却死都不会把“给他生一个孩子”这样的话说给伯嬴听。她当时下了赌约,不过是笃定自己会赢,随口应下的罢了。
要处置一个阶下囚,随她的心意便是,何必要赌什么酒。只不过是要试试许之洐为了嬴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
她带着几分哀求,“伯嬴,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输。”
伯嬴心中惘然,却也不再问下去,垂下手来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会再问,但你可以信我,无论何时。”
姜姒知道伯嬴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怕他多虑,拉住他的手道,“我永远信你。”
“我不再问。”伯嬴笑道,“吃罢。”
这件事总算翻了过去,进完膳在寝殿阖目卧了半个多时辰,到了未时,见姜姒与伯嬴已经醒来,众人便进了正殿继续收拾起行装衣物来。
姜姒依旧卧着不肯动,伯嬴却起了身,“我要去甘泉宫与公子告别,你在殿里等我。”
姜姒抓住他的手,“可我不愿你去见他。”
许之洐那个人一向不会说话,此番见了伯嬴定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或者说起汤泉断腕那件事,或者再提起赌约生子一事。
那人嘴贱,一定会胡说一通。
伯嬴笑道,“很快便回。”
说罢摸了摸她散开的乌发,“什么都不要担心。”
姜姒不再坚持,心中虽不安,却也松开了手,只是叮嘱道,“他若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伯嬴点头,“我只信你,你亦可信我。”
他起身披了大氅往甘泉宫走去,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倒显得比往常更冷几分。他踩着姜姒亲手缝制的鞋垫,踩得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甘泉宫外还是重兵把守,但因了有董莺儿侍奉,殿内倒暖和许多,炉子熊熊燃着,不似从前那般冷清可怜。
伯嬴看着曾经的九五之尊被囚在甘泉,一条粗重的铁链锁在了他的脚腕与榻腿之上,他的左腕缠着厚厚的布带,额际还烙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囚”字。
他曾经的寝殿亦成了坚固的牢笼。
伯嬴意乱心忧,他不忍看那残败的君王,那是他陪伴了十五年的手足同袍。
见他来,董莺儿施了礼,但因此时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也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退到了一旁候着。
许之洐正卧在榻上,伯嬴把酒罐放于长案,微微欠了身,其后跪坐一旁,斟了一杯酒,自顾自饮了下去。
继而叹道,“公子待我有知遇之恩,又情同手足,屡屡恕我大不敬之罪,我却背弃了公子。”
话音甫落,他起了身退后一步伏地叩首,“公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