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棵终年长青的松树,脊背挺直地伫立,但那坚毅的脸畔分明已经消瘦许多。
永宁三年巫蛊之祸那夜,她与伯嬴星夜前往燕宫救人。待晨光熹微,她独自一人出了宫门,亦是见伯嬴牵马在宫门外立着等她。
她该知道,伯嬴永远都在。
从永宁元年开始,伯嬴从来不曾离开。
而她呢?
而她却自己把伯嬴拒之门外。
姜姒怔然望着伯嬴。
“阿姒!”
那人发现了她,立即冲着城楼喊道。
他的声音一贯低沉浑厚,此时穿过重重风雪爬上城楼直直贯入耳中。
他的喊声惊了马,马也嘶鸣一声,躁动不安地打着转儿。
姜姒仰头向天看去,纷纷扬扬的雪片细细碎碎地落上了脸颊。西伐那一年,她与伯嬴策马亡命,也是在这般隆冬的大雪天。
她想,若是没有伯嬴,又岂会有现在的姜姒。
若是没有伯嬴,那个姜姒早已成了军女支,抑或早已死了。
永宁三年那个冬日距今也不过只有一年罢了,却仿佛已经过去半辈子了。
“阿姒!放我进宫!”
伯嬴牵着马向前走近几步,那一人一马身上亦落了一层白皑皑的雪。
姜姒把暖炉递给了身后的宫人,“送给伯将军,请他回去。”
宫人应了一声,捧着暖炉便往城墙下走去。不久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大开,那宫人冒着雪躬身疾步上前将暖炉递给了伯嬴,又说了几句话,便见伯嬴向城楼上望来。
他真有一双好看的眸子呀,即便那双眸子含着愁色,依然是她熟悉的那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
他轻蹙着眉头,又一次叫道,“阿姒!”
她站得太高,离他又远,城楼上下有那么多外人,他心里的话便一句也无法说出来。
姜姒暗叹了一声,转过身往城楼下走去。她的赤狐大氅与曳地裙摆拖在石阶之上,荡出一朵朵妖冶的花来。
将将上了软轿,便有黄门侍郎揣着袖子小跑着奔来,伏地磕了头,笑道,“可算找到长公主了!今日裴小公子封侯,陛下请长公主前去宣室殿观礼。”
数日前姜恒提过要在她出宫之前为裴昭时封侯赐爵,如今她暂不出宫,便也将这件事抛在了一边,没想到姜恒还记在心里。
姜姒便问,“裴小公子已经入宫了吗?”
黄门侍郎笑道,“回长公主的话,一大早就入宫了,眼下正与天子舅舅一起呢!”
姜姒笑着点头,万嬷嬷忙搀黄门侍郎起了身,“多谢内官大人,长公主这便动身了。”
黄门侍郎恭谨应了,“那咱家便先走一步向陛下与摄政王复命,也好安一安小公子的心。”
姜姒颔首,黄门侍郎先一步走了,万嬷嬷与宋瑶楚玉皆是满脸喜色,跟在一旁与抬轿的宫人一同往宣室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