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只是随他一起击奏,并未刻意去记什么节奏章法,因而此时贺慕云问起,她怔怔然不知如何作答。
贺慕云断定,“公主不专心。”
姜姒歉然垂下了眸子。
但贺慕云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公主实在不是一个好弟子,做先生的便要罚。”
姜姒闻言一怔,“先生要罚我?”
贺慕云淡笑道,“便是陛下有了错,慕云亦是要罚。”
“先生要怎么罚?”
他反手自身后取来戒尺,随即摊开了姜姒的手心,正色道,“慕云奉天子之命为长公主音律先生,如今长公主有错,可愿受慕云一罚?”
他的腰后的确一贯别着戒尺。
姜姒乍然想到幼时许鹤仪教她写字,因她年幼贪玩,他也曾摊开她的掌心扬起戒尺责打。
那时她生生地忍泪挨着,不敢哭出声来。只看着那冷硬的戒尺一下一下地落在手心,打得她的小手又红又肿。
眼前的贺慕云,他的身形,他的目光,他的举动,还有那从始至终的压迫感,竟都与许鹤仪十分相似。
但这怎么可能。
许鹤仪是乾朝永宁皇帝,早在永宁三年冬就被许之洐赶出了未央宫。当时她被许鹤仪持刀胁迫出宫,乘同一匹快马奔出了长安城。
从此许鹤仪不知所踪。
帝师是天子近臣,但凡出身有一点不清白,都不可能进到宫里来。贺慕云在甘州入宫之前,必定被查过了祖上三代。
眼前的贺慕云虽出自山野,但这气度绝非数年能成。何况在江伯礼面前都没有矮上几分,更是轻易把长公主拿捏在手心。
姜姒正兀自凝思,掌心乍然吃痛,那戒尺已经落了下来。
那人含笑道,“这一下,是罚公主奏乐不专心。”
姜姒下意识地低呼一声,疼得蜷起手来。
贺慕云却打开手心,扬起戒尺又是一下,“这一下,是罚公主受训不专心。”
姜姒正要收回手去,贺慕云却握住不肯放,戒尺插回腰间,轻轻揉起她红肿起来的手心来,“疼吗?”
姜姒道,“疼。”
贺慕云便笑,“还会不专心吗?”
姜姒垂下眸去,“不会了。”
贺慕云却将钟锤教给他,“既如此,公主便按方才所学从头到尾奏一次。”
姜姒道,“我并没有学会。”
“无妨,学成怎样,便奏成怎样。”
姜姒不愿在素屏之后那人面前丢了脸,便执起钟锤开始奏起《关雎》来。
她果然是不会的。
即便不会,但也不曾停下,索性自己随意乱敲一通。
“公主若还不专心,我便不再用戒尺罚。”
姜姒一顿,转头望去,贺慕云却不再说下去。
她只好回过头来,仔细回忆着贺慕云奏乐时的一举一动,但怎样都回想不起来。她从未接触乐理,最早是在东宫被顾念念叫去练了几日琵琶,亦是呕哑嘲哳十分难听。
如今对编钟亦是一窍不通,不过才学几次,根本学不会。
她正胡乱想着,也胡乱敲着,身旁那人却唤了一声,“公主。”
姜姒蓦地转头,贺慕云却勾着她的下巴,俯身要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