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十分疲累,原来竟睡这么久了。隐约又想起伯嬴似乎来过,要与她诀别。
万嬷嬷温声问道,“公主饿了吧,奴婢传膳来。”
姜姒点点头,“传膳罢。”
万嬷嬷应了,吩咐了婢子传膳,又与宋瑶楚玉一同进了寝殿,端了温水,“奴婢侍奉公主梳洗。”
净了面,漱了口,简单挽了个垂髻,姜姒便问,“伯将军可有来过?”
万嬷嬷赶紧回道,“回公主,伯将军并不曾来过。”
是了,他还在修葺宅子,一时半刻是不会知道宫里消息的,便是知道了也进不得宫门。
她如今也不知自己是盼着他来,还是害怕他来。再摸了摸颈间一直佩戴的佛牌,佛牌还在。
那么伯嬴果真不曾来过。
姜姒一笑,暗暗放下心来。又问,“甘泉宫那位还活着吗?”
万嬷嬷眼神飘了一下,随即小心道,“回公主,还活着。”
姜姒对着铜镜左右打量一番,曼声问道,“还能走路吗?”
万嬷嬷道,“失血很多,不是很好,若不是医官及时去......还是需将养些日子才好。”
姜姒笑道,“那便派顶小轿去,接到平阳宫来罢。”
万嬷嬷心里发慌,与婢子对视了一眼,试探道,“公主,都是血腥气,恐污了公主口鼻,不如等他再好一些......”
姜姒噗嗤一笑,“孤的话,嬷嬷又不记得了。”
“公主,奴婢哪里敢!”
见万嬷嬷忧容满面,又打趣道,“莫非万嬷嬷与许二公子是旧时相识?不然怎会如此关照?”
万嬷嬷慌忙伏地叩首,“公主息怒,奴婢只是怕伯将军见了,定会与公主生出嫌隙来。奴婢从前在先皇后身前侍奉数日,先皇后待奴婢宽厚,奴婢见了公主便想起先皇后来,只盼着公主和将军能好好的,实在不忍见公主与将军再有什么嫌怨了......”
姜姒见她神色凄惶不安,又提起了她的母后来,心头一软,解下腰间香囊扔了过去,“嬷嬷不必忧心,甘泉宫无人侍奉,接来平阳宫孤亲自照看着,到底伤好得快些,是好事。”
香囊里装着的是甘泉宫乾废帝铁链上的锁钥,这阖宫上下仅此一把。万嬷嬷捏在手心,捏得牢牢的。
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不敢揣度,也不敢再耽搁,忙应了下来,垂头退出殿去,吩咐宫人备上小轿便急匆匆往甘泉宫去了。
平阳宫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压抑,宋瑶与楚玉一旁规规矩矩站着,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唯有芷阳宫的丝竹之音穿过宫墙院落传到平阳宫寝殿来,才能令人心神放松片刻。
姜姒又命道,“素屏后置一张矮榻。”
她说的素屏,便是自己所在软榻之后的三叠细纱屏风,与宫里常见的双面彩绘漆屏风不同,这素屏之上只勾勒了寥寥数笔墨色山水,透过光便隐隐可见人影。
宋瑶赶紧应下去了殿外吩咐下去。
很快婢子便端着晚膳鱼贯而入,将盛满珍馐佳肴的金盘子一一摆于食案之上。宋瑶与楚玉逐样试了毒,见并没有异样,这才侍奉起姜姒进了膳。
她一向吃得少,不过是每一样菜肴只尝一点罢了。宫中御膳再好,亦比不得在伯家吃过的瓦罐炖牛肉。
那日天冷雪重,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炖得烂烂的牛肉,她的身旁是伯嬴,对面是姚氏,室内的炉子烤得人暖暖的,而这世间再没有比那炖牛肉更美味的食物了。
进完膳不久,殿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与铁链的哗然声,听万嬷嬷低声叮嘱着,“公子小心些,莫要碰到手。”
便知道是甘泉宫那位许二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