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嬷嬷忙去擦拭,小心将匕首取了下来,试探问道,“怎么就公主自己,那一位在何处?”
姜姒突然噗嗤一声掩唇笑了,眸底却是冰凉,“人在后殿,万嬷嬷不如去看看死了没有?死了便备上棺材,孤亲自钉牢了送他入土。没死就好好包扎,等孤与他慢慢斗下去。”
这一句句话听得万嬷嬷脊骨生寒,她从前与姜姒提起庆成帝与先皇后的事,也提起先皇后似菩萨一般待人心慈温厚,无非是提点她要像先皇后一样心存善念。
但来了甘泉宫一遭,原先她心里菩萨的那一面,如今只怕全被修罗占满了。
万嬷嬷正要往后殿去,忽听姜姒又道,“吩咐下去,不许伯将军进宫。”
万嬷嬷心口一凛,“可将军还要来接公主去公主府住。”
姜姒冷凝着脸,“今日的事谁敢多一句嘴,便别怪孤拔了她的舌头喂狗。”
万嬷嬷不敢再多说一句,忙去殿外吩咐下去,又疾步往后殿去了。
不知那人伤势如何,只是万嬷嬷许久不曾回来。
姜姒恍然出神,这一辈子呀,她是要与许之洐纠缠到底了。
她豁出去了。
她是公主,没什么是做不得的,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困住她的脚步。
若有,除掉便是。
人就这么短短的一辈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那死前也定要痛快一次。
未来还会怎样,那便未来再说。活在当下,比什么都强。
她要做那锋利无眼的刀俎,一刀刀、一寸寸地宰割许之洐这块鱼肉。
打断他的傲骨。
摧毁他的信念。
她的良善不应成为他反复施暴的理由,他该为自己做下的孽付出代价了。
殿外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宋瑶道,“公主扭伤了脚,奴婢带了药来。”
姜姒起了身,“进来。”
宋瑶与楚玉进了殿,各自从斗篷里取出姜姒的衣袍。方才为了掩人耳目,她们特意将姜姒的衣袍藏起,以免被人瞧出端倪,再生出不该有的闲话来。
姜姒掀了锦衾,那甘泉宫的锦衾便倏然落到了地上去,堆成一堆。
原是天子御用,而如今再好的锦衾都没了应有的体面。
那原是他所喜欢的泛着杜衡香的绯色长袍亦被她踩于足下。
婢子侍奉她换上了昂贵的华袍,仔细将一头乌发擦干,又挽得柔顺整齐。
华袍加身,金簪束发,一颗心顿然踏实起来。
她踩着絮了棉的缎面鞋履,那鞋履底端镶嵌的是一整圈的金珠子,履面之上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炉火一旁闪着夺目的光泽。
裹了赤色狐裘大氅,那狐皮是匈奴进献的北地极狐,一丝杂色都没有,分明一副仙姿玉色之貌,却又被衬得妖妖娆娆。
她扬着好看的下巴,迈开着了明珠缎履的双趺(古时女子双足别称),婀娜袅袅向外走去。
殿外的雪开始下得大了起来,一顶软轿正停在甘泉宫外候着。高高长长的玉阶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因实在是冷,已经开始结成了冰。
宫人已先一步将玉阶上那冰铲净,婢子扶着姜姒一步一步稳稳地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