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为了护她逃离,愿意弃了征西将军,与她千里走单骑。
而今不忍见她受苦,竟也弃了郎中令,来这肮脏污浊的永巷吗?
她怔忪半日,缓缓直起身来将伯嬴揽在怀里,喃喃问道,“伯嬴,你的银甲呢?”
“我只为守护你,若不能守护,一身银甲又有什么用。”
“你的罪早就赎完了......”
“旧罪赎完,又有新罪。我这一生,只能为姑娘活着了。”
姜姒心中的酸涩入肌侵骨,她轻抚着伯嬴凌乱的发,哽咽不能语,“你是做将军的人,怎么能来这里?”
伯嬴低低道,“姑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不要赶我走。”
姜姒心疼得抱紧他,“伯嬴,我们相依为命,我怎么会赶你走。”
他说要去做一个了结,必是想尽了办法,依旧无法做了结,因而才来了永巷罢。
这些年,她与伯嬴的命早就紧紧捆在了一起,哪里还能分开。
即便他做了宫中内官,她也定将敬他、护他,守着他。
这是伯嬴。
将她从黑寡妇里解救出来的伯嬴。
将她从军营中解救出来的伯嬴。
为她弃了征西将军的伯嬴。
送她西去庆国的伯嬴。
为她负伤请战的伯嬴。
为她弃了郎中令的伯嬴。
为她甘做内官的伯嬴。
这样的伯嬴,她岂会将他推开。
他微微笑着,苍白的脸庞偎在她的怀里,“我不愿去娶旁人。”
她想起来杀死杨柳儿的那个晌午,他们躺在营房的矮榻上,伯嬴垂眸望她,他问,“姑娘可会后悔?”
她丝毫也不曾后悔。
她与伯嬴身心交付,从不曾后悔。
姜姒潸然泪下,那晶莹剔透的眼泪一滴滴落到他的发上,她怅然叹道,“你不该来,你真是个傻子。”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
再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些了,他们终究又平等了起来。
她感到胸前的衣袍慢慢变得湿湿凉凉的。
那个与她一起扒死人衣裳、掏兔子窝、出生入死的人,他也哭了吗?
姜姒轻抚着伯嬴有些凌乱的发,低低叹道,“伯嬴......”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在。”
伯嬴永远都在。
姜姒心绪恍惚,她想,伯嬴本不必受这样的罪。他二十有七,未曾娶妻,无子无后,而今往后,也再不可能有孩子了。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他该怎么度过呀。
姜姒无比心疼,她轻声道,“以后我陪着你。”
她的话温和有力,使他莫名安定,半晌才听他低低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