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近日所作所为已是逾矩,伯嬴冷汗顿出,赶紧起身下了榻,歉然道,“冒犯姑娘了。”
姜姒垂着头,唇上的温度已经渐渐消退,却不敢抬眸去看他。
她想,他定然是想起她与许之洐之间的事来,她最不堪的时候他都在眼前,定然是觉得她肮脏罢。
她心中慌乱,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在伯嬴已经推门离开,也许还在营中,也许已经离开了禁卫营。
姜姒无比厌弃自己。
厌弃自己的过去。
厌弃自己的肮脏。
她想起自己曾一次次地被许之洐辱作女昌女支,曾被他囚着锁着,曾被他扔去慰军,她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心生厌弃。
便是许之洐,若不厌弃她,便不会专门为她设一间刑罚室,将她吊在梁上连一盏烛都不肯给。
到底是有多么恶心她、多么嫌恶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姒想不出来。
她只是被一种透心酸骨之感紧紧裹着,脑中一片空白。
而伯嬴也不过是可怜她罢。
若不是要“赎罪”的决心始终牵绊着他,他也不必来守护她,也不必至今迟迟不婚。
不久,听院中水缸响起了水声,约莫是他在洗脸。
又是好半晌过去,待他再进了营房,姜姒便问起了他,“你也觉得我......”
她原是要问伯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知自爱,不知自重。
但伯嬴只当她在控诉他的冒犯,他心里自责又愧疚,只恨自己不该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敢听她往下说下去,仓促回道,“姑娘恕罪。”
姜姒心里一酸,他这样回答,便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她仍旧温婉笑道,“我不会怪你。”
她这样说,伯嬴也越发认定了姜姒心里到底是怪罪他的。
他只是垂眉,“姑娘放心,伯嬴绝不敢再冒犯了。”
姜姒没有再说话。
他们似又回到了最初,克己守礼,进退有距。
他白日宫中当值,回来的时辰要比寻常晚上许多。便是回了营房,亦是规规矩矩守在一旁。
虽还是如从前一样细心照顾,但到底话少了许多,营房里的气氛又凝重又拘谨。
姜姒觉得自己留在禁卫营,到底是给伯嬴添了许多麻烦。他原先一个人住,必是十分自在。而如今便是换洗衣物,亦有诸多不便。
她还尚未想出什么好的主意,他的母亲便生了病,一大早叫人往宫里送了消息。
他自回了长安,绝大多数时候都住在禁卫营,没怎么回过家。
此时听了母亲生病的消息,不免心中焦急,却又放心不下姜姒。
把炉子填满了炭,焚了艾草。默默地为她盛水梳洗,又给她提前熬煮了药膳,文火在炉子上煨着。
直到要动身告假出宫去了,他才道,“我回去看看母亲,若是没什么要紧,便很快回来。最晚明日一早,一定回来。”
“禁卫营不会有事,夜里留着灯,不要怕。”
姜姒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他还想再叮嘱几句,但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打扰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