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心头蓦地一酸,随即怔然失神,“陛下......”
很久之前,若是没有记错,应是建始十一年四月,她被许之洐强行带到奴隶场,亲手在她颈间锁上了一副一样的铁项圈。
这是奴隶的标志。
如今他仍旧要给她锁上铁项圈。
不,她猜错了。
他微微别过脸去唤道,“伯嬴。”
姜姒心中一滞,她陡然抬眼,却看到许之洐那双凤眸里是掩饰不住的偏执与奚弄。
姜姒因而明白,这便是许之洐的“试探”。
他要向她证明伯嬴是与他一样的人,好让她不再对伯嬴抱有希望,好乖乖地认错,好认命地做他的人。
片刻,伯嬴从屏风后徐徐出来,低声道,“末将在。”
他便把那铁项圈扔给了伯嬴,简单命道,“给她锁上。”
姜姒低垂着头,此刻已是剖心泣血,落下泪来。
过去数年的情分,他丝毫没有念及。
伯嬴没有动,他亦是垂着头,“陛下恕罪......末将不敢亵渎。”
“她是这世间最低贱的人,你有何不敢。”许之洐眼锋扫去,继而扬起藤鞭朝姜姒抽了下去。
便像永宁三年十一月冬,许鹤仪要给他做场戏一般。
那时,为逼姜姒说出他想要的话,许鹤仪曾一鞭鞭地抽打着她。
此时,为逼伯嬴给她锁上铁项圈,许之洐也开始抽打起姜姒来。
伯嬴这个人,许之洐最了解,若不逼他一把,他便不会往前走一步。
那藤鞭落在她身上,她低呼一声,跪在地上瑟缩着不敢动。
许之洐对姜姒从来不手软,伯嬴一直都知道。
他不敢迟疑,捏紧了项圈,片刻跪坐在她身前。但他垂眸望着惊慌发抖的姜姒,半晌不肯动手。
数日前,她尚还卧在他怀中入睡,还与他一起半夜装鬼,如今却要她亲眼看着自己去做她最害怕的事。
他如何下得了手。
许之洐轻笑一声,扬鞭再抽,她闷哼一声,极力忍住。
“陛下!”
伯嬴解开项圈,颤着手往她颈间锁去。
他的手是温热的。
姜姒低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到他手上去,她隐忍着不哭出声来。
许之洐往后拽起她的长发,凉薄命道,“抬起头来,亲眼看着伯嬴为你佩戴。”
她清瘦的身子瑟瑟发抖,被迫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许之洐是偏要打碎她最后一点希望,他偏要她承认伯嬴是与他一样的人。他知道她最不喜被人强制,便要她亲自被伯嬴强制,好使她惧怕伯嬴,远离伯嬴。
而伯嬴亦是泣数行下。
那冰凉的铁项圈箍在脖颈之上又凉又难受,她想,长安的雨季还有许久,锁着这东西该多么难受呀。
她想,这阖宫最低贱的宫婢都在永巷了,但最低贱的人都不曾戴过这奴隶项圈。她若戴着这铁项圈回永巷,定要遭人耻笑羞辱罢。
她想,这个东西不应由伯嬴为她佩戴,他总想解下她身上不该有的束缚,为何要逼他亲手为她上枷锁呀。
许之洐冷然开口,“上锁。”
伯嬴眼眶通红,长睫轻颤。
姜姒从前不曾发现,伯嬴竟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
她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看着那双眼睛,只会令她越发止不住眼泪,她忍住身上的战栗,怃然垂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