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尹不违的手惩戒敲打杨柳儿是姜姒的本意，姜姒岂会因杨柳儿向尹不违求情。

何况，她心里清清楚楚，尹不违所有的出手相救，将来都要加倍奉还。

此时尹不违不紧不慢地催道，“姜姑娘，布菜吧。”

姜姒忙端起面前的银盘银著，为尹不违夹好了菜。

尹不违在进膳方面十分讲究，除了不曾逾制使用赤金餐具，单说布菜这一项，连许之洐都没有如此摆谱过。

永宁帝许鹤仪饮食亦是清淡简单。

约莫是出身天潢贵胄的人，越不会注重口腹之欲。反倒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因自小穷苦怕了，一旦发迹了，便越发在衣着饮食上张扬卖弄起来。

杨柳儿抖颤得越发厉害，背上的银盘子与青铜壶也不住地颤抖连连，不知道的，还当是地动了。

她的眼睛有生以来都不曾睁得这么大，克制不住慌里慌张地抬高了声音，“尹大人！奴婢要倒了！”

尹不违面色难看，“你敢倒下试试！”

若是敢倒下，让他在姜姒跟前没脸，坏了这丰盛的早膳，他必......

尹不违还没想好若杨柳儿真敢倒下该如何处置，他来不及想了，因为只听“哐当——哐当——哐当——”乱七八糟的一片声响，他的早膳全都摔在了地上。

他那昂贵的巴郡织锦地毯，也都洒满了五颜六色的汤饭。

室内静得鸦雀无声。

只听得见瘫在地上的杨柳儿大声喘气。

姜姒偷偷去瞧尹不违，她预感到尹不违即将爆发。

果然，尹不违忿然作色，险些责骂出来，伸手指着杨柳儿，却又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待杨柳儿缓过神来，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忽地一下爬起跪下，挣命似的死死抱住尹不违的腿，“大人大人，大人饶命！”

她身上的汤汁也都沾染到了尹不违的锦袍之上，尹不违的眼皮猛地跳跃起来。

接下来，杨柳儿说出了令尹不违改变心意的话，“大人疼疼柳儿！柳儿最会伺候人，让柳儿好好伺候伺候大人吧！柳儿早就倾心爱慕大人，大人就疼疼柳儿罢！”

简直是一派胡言，杨柳儿有没有倾心爱慕尹不违，姜姒是知道的。

她前几日还扬言要拿下郎中令。

就在一日之前，杨柳儿还嘲讽她依附阉人，言语之间对阉人是万般的看不上。甚至还阴阳怪气道，“您是伺候过陛下的人，若是哪日被永巷令接走了，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儿，这天子与阉人到底哪里不一样？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成了“倾心爱慕”尹不违的人。

不过是预见到即将到来的惩处，先发制人，趋利避害罢了。

姜姒竟有些敬佩起杨柳儿来，先前只知道杨柳儿是个泼皮货色，明知尹不违身为宦官绝不会善待女子，依然在临危之际率先选择了于她而言最好的结局。

也算是个有胆魄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