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洐突然顿悟,他不喜欢与他平等的姜姒。
他不能被旁人操控,只能将旁人掌控在自己手心,才能令自己安心踏实。
如今再想起从前他为何会因旁人的挑唆便屡屡质疑她,不过是因为他发觉——与他平等的姜姒,他无法掌控。
不是质疑她,是要贬低她,是要让她屈服,使她无法与自己平等。
许之洐恍然出了神,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疯狂可怕。
他拼命去讨好姜姒、拼命将她推上神坛,却又一次次亲手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他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乐趣。
而这种乐趣,只有姜姒能给他。
因而,即便她已经如此丑陋破碎了,他依然要将她捧上神坛。
下一步呢?
下一步便是找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再将她从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
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摔进肮脏发臭的烂泥里。
小时候他喜欢捏泥巴人偶,把一个人偶捏得完美无瑕,然后再将它捏碎摔烂。
如果那个人偶幸运,只需被摔一次。
如果不幸的话,就会被反复地捏好,再反复地摔碎。
他从前只当这不过是幼时的游戏,如今突然意识到,原来姜姒就是他的人偶。
并且是那个不幸的人偶。
他从前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荒唐的人。
他确实不如裴成君。
怎会如此,不,定然不会如此。
许之洐扶住额头,慌忙回过神来,他爱姜姒,他确定自己深爱姜姒。
他想起来一直藏在怀中的羊脂玉梳子,赶紧取了出来,温热热白莹莹的玉梳子,使他暂时稳下了心神。
他该为这支玉梳找个合适的地方。
有一只雕花小匣子看起来不错,他自怀中取出玉梳子,打开匣子,想要将玉梳子放进去。
这把玉梳子,他曾将它塞进粮车里,他认为这是姜姒的东西,她便是死也要戴着它、带走它。
现在,她好好地活着,他可以将玉梳子放进这小匣子里。
等她哪一日偶然打开,便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匣子打开的那一刻,他顿住了。
里面只有一枚蓝色琉璃耳坠。
另外一枚耳坠他见过,在伯嬴手里。
许之洐疑云顿起,他捡起那枚琉璃耳坠,眼底寸寸凝满寒霜。
芫华没有冤枉她,苏婵也没有冤枉她,她与伯嬴,果然有事。
一种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感觉似洪水一般迅速将他吞噬席卷进去,良久都挣脱不出来。
伯嬴,竟也敢吗?
他原本不信什么“两情相悦”的香,认定是苏婵诬陷,如今这一件件证据摆在他眼前,他便不得不信。
一对坠子,一个在伯嬴手里,一个在姜姒手里。
岂止是琉璃耳坠,他继而在朱雀殿发现了伯嬴的帕巾,还有裴昭时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