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了,他知道姜姒身上何处有一块小小的胎记,但他却没有发现苏采女胸前曾被芫华深深地插过一刀,留下一道疤。
他不会知道的,因为他再没有碰过苏采女。
他也不知道为何苏采女便做了皇后。
他原是打算册封姜姒为后,后来顾太后以死相逼,他不能再册封姜姒。
他便打算抬举伏良人为后,伏良人是御史之女,可靠能干,从前便掌管王宫,井井有条,她是最有资格入主椒房殿的。但在立后的关头,她突然就因为龙袍珍珠一案险被灭了九族。
这几件事,看似都是顾太后的授意,苏婵的手脚,但若细想,哪样又能与苏采女脱得了干系?
说到底,顾太后要的是什么,苏婵要的是什么,最后又是谁受益了?
如今,顾太后移居北宫,吃斋念佛,这后宫的权力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是苏采女受益了。
逼宫是顾家外戚干的,那顾家外戚逼宫为的又是什么?最后又是谁受益了?
顾家倒了,许怀信三岁便做了太子。
还是苏采女受益了。
后来很快又发生了平阳宫一案,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姜姒与伯嬴——都与他离了心。
苏婵受尽屈辱死去,阿蕙也在笼中暴毙,只有苏采女什么事都没有。不,若是害了偏头痛也算无事的话。
整个后宫,苏采女一家独大。若不是他把皇后玺绂给了伏良人牵制着,苏采女必是大权独揽。
这不正是苏采女想要的吗?
眼前的苏采女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婉体贴懂事的女子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欲望,充满了对权力的欲望。她满腹的心机,这一出出的好戏轮番上演,她总能全身而退。
那么在燕王宫的时候,她又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许之洐怃然,只觉得胸肺之间郁郁不通,他扶着额头虚晃了一下,似是被人算计了个彻头彻尾。
苏采女只看见许之洐那双凤眸目光苍冷,神色悲凉,不由地凄声道,“陛下,怀信可是您的亲儿子呀!”
许之洐怔然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采女,“再敢靠近朱雀殿一步,朕便命人打断他的腿。”
苏采女脑中轰响,忙应了下来,“臣妾遵命。”
又听许之洐命道,“姜姒,站起来。”
姜姒心中愕然,依言站了起来,把裴昭时抱紧在怀。
苏采女赶紧拉着许怀信道,“听父皇的话,快给姜嬢嬢和昭时弟弟赔礼。”
许怀信这一会儿工夫已被他父亲吓破了胆,心里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到底是听了他母亲的话,规规矩矩地屈身拱手施了礼,“是怀信错了,请姜嬢嬢与昭时弟弟恕罪。”
“竖子,跪下。”他厉声命道。
苏采女讶然抬眸,难以置信地低声提醒道,“陛下,怀信可是太子啊!”
许之洐淡漠不语,苏采女知他是动了怒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咬了牙催许怀信,“跪下!”
许怀信梗梗着头,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裴昭时,“请姜嬢嬢与昭时弟弟恕罪。”
“昭时,你可愿意恕了他方才打你的罪?”
裴昭时抬头望着许之洐,他小小的脑袋里没有想过天子竟会愿意庇护他这个外人,他与他的母亲在这宫里是孤苦无依的,他才三岁,但他常常能感受到母亲的孤苦无依。
他站在母亲身前,望着许之洐点点头,“陛下,昭时愿意。”
苏采女悲咽道,“陛下只看得见昭时受了委屈,却看不见怀信也挨了打。”
许之洐忍着心中的嫌恶,“记住朕的话,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