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打量着许怀信,自立为太子以来,许怀信便搬去了东宫。只是因年岁太小,又时常思念母亲,因而时不时地便回椒房殿住上几日。
苏采女因平阳宫一案禁足三月,椒房殿正殿之中又关着如同人彘的阿蕙,血腥可怖,故此天子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允许太子进椒房殿了。
及至近来阿蕙死了,椒房殿彻底清扫过一番,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许怀信又吵着要见母亲,天子这才许他去椒房殿见他的母亲。
而今三岁的太子有着五六岁孩童的身量,又穿着东宫冕服,负手在那站着,看起来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若不是因为他太胖,此时看起来倒活脱脱地像个小小的许之洐。
因为他像他的父亲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不像句人话。
他说,“孤想骑大马,姜嬢嬢驮孤。”
姜姒一怔,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她立在那里不动,许怀信拉下脸,气鼓鼓道,“以前孤见伯嬴驮过昭时弟弟,怎么周侍中不肯驮孤,你也不肯,你们都不肯吗?”
姜姒温声劝道,“太子殿下,姜嬢嬢近来身子不好,驮不动殿下,但是姜嬢嬢会做甜粥,殿里也有糕点,殿下想不想吃?”
许怀信梗梗着脖子叫道,“谁要吃你的糕点,孤如今是东宫太子,想吃什么好东西没有,孤偏要你驮着孤!”
姜姒怔住。若是从前,她尚能以长辈身份打发走他,如今许怀信已是储君,而自己也不过是空有个婕妤的名头而已。广袖中的双手无措地捏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怀信见她不肯,往地上一躺便要打滚,旁边的宫人忙去扶他,“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可不能再打滚啦!”
许怀信当真不打滚了,想起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当即站直了身子,指着姜姒道,“孤命你驮着孤在这大道上走一圈!不然,孤便要告诉母后,让母后好好罚你!”
许怀信的性子,姜姒是知道的。从前在燕王宫,他跟着苏采女去建章宫,还往她脸上吐过口水。
此时这局面僵住,也只能好好劝他,“姜嬢嬢殿里养了一只小麻雀,殿下想不想去看看?”
许怀信道,“孤喜欢蝈蝈,不喜欢麻雀!”
说着叉起腰,命那几个宫人去架住姜姒,“孤今日只想骑大马!你们几个废物还不赶紧上前给孤架好了!”
崔瑾瑜忙上前来,哄道,“太子殿下,姜嬢嬢病了,驮不住殿下,弄不好还要将殿下摔疼了。奴婢身子壮实,爬得远,不会摔疼殿下。”
她说着话,便趴在地上,“奴婢驮太子殿下骑大马。”
许怀信一脚踢了过去,“你一个婢子,怎配做孤的马?拉开!”
宫人赶紧将崔瑾瑜架去一旁,许怀信盯着地上那婢子琢磨了一下,奇道,“她的脸怎么不一样大?”
方才进殿那宫人此时忙谄媚笑道,“咱家给太子殿下变个戏法儿!”说着又往崔瑾瑜另半张脸上扇了一巴掌,果然这时崔瑾瑜的两侧脸都肿得一样大小。
许怀信哈哈大笑起来,抬起下巴指着那宫人道,“你这阉人,孤十分满意。今日回东宫后,自己去领赏罢!”
那宫人忙笑着弯身谢恩,“多谢太子殿下封赏!”
这时又过来两人将姜姒摁在地上,阴阳怪气道,“姜婕妤,得罪了。”
许怀信见姜姒已被摁在地上,这才高兴起来,一个跳跃跨了上去,姜姒不堪其重,扑通一下摔趴在地。
许怀信没想到她如此无用,险些一跟头栽飞了出去,幸而宫人们及时搀住了他。
他坐稳了便学着大人骑马的样子,抓住姜姒的发髻,两腿夹马肚似的击打起来,一边还高声叫道,“起来!驾!驾!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