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置信,便叫来崔瑾瑜,“瑾瑜,你快来看!”
崔瑾瑜鲜少见她如此欢喜,赶紧笑着过来,“婕妤有什么开心事?”
她指着自己的脸颊,“你看!”
崔瑾瑜惊叹不已,“若不仔细看,竟看不出来一点儿疤痕!”
崔瑾瑜打心眼儿为她高兴,便有心给她画了明艳的妆容,“婕妤天生丽质,一向不肯打扮自己。奴婢空有一身化妆的好手艺,竟白白浪费了。从今日起,奴婢每日都要给婕妤好生妆扮。”
崔瑾瑜没有吹牛,她画的妆容美极了。
姜姒记得她只有一次画过如此明艳的妆容。
那是在建始十一年冬日,为诱使永宁帝出城射杀,白芙给她画了明艳妆容。
只那一次,而许之洐并没有见过。
崔瑾瑜叹道,“婕妤多美呀!陛下若见了婕妤用心妆扮,必是高兴的。”
对,姜姒想,他必是高兴的。从到了未央宫,他便命太医院的人来为她医治这道疤,如今算是初有成效。
因而当许之洐来的时候,她特意换了一身芙蓉色绣云纹的宫装,胭脂水粉一擦,一张脸便是倾国倾城,完美无瑕。
她欣喜地迎了上去施了跪拜礼,他却迟迟没有命她起身,只是打量着她。
他并没有高兴。
姜姒开始后悔起来,她后悔不该自作聪明,此番跪在地上,腿上膝头似有针毡一般,头便垂得越发得低,恨不得隐进地缝里去。
她该知道他不会喜欢的。
果然他察觉出了哪里不一样,俯下身来抬起她的脸,又是端详片刻,似笑非笑起来,“似个女昌女支一样,打扮给谁看?”
姜姒心里一颤,脸色煞白,一股酸痛感传遍五脏肺腑,四肢百骸,传至眸中颅顶,逼出了眼底的水雾。
他不喜欢。
并因此而看轻她。
姜姒回过神来,垂下眸子低声道,“陛下恕罪......”
随即慌忙拿出帕子去擦自己的脸,把脸上的脂粉抹得乱七八糟,重新露出那道长疤来。
她皮肤本就凝脂一般,此时即便擦去了脂粉,依旧看不出什么分别来,只是因过于用力,使得脸颊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
她把唇上的胭脂擦了去,髻上的步摇也赶紧摘了下来,若不是他尚在身前,她恨不得连那件芙蓉色的袍子也赶紧褪下去,并保证道,“臣妾不会再......”
她没有说下去,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她不会再画明艳的妆容,不会再涂明艳的口脂,不会再簪戴金钿步摇,也不会再穿明亮的衣袍。
他觉得她如此妆扮似个女昌女支,她便叫崔瑾瑜把这些全都收了起来,藏在衣柜最底下。她依旧穿素淡的衣裳,髻上也只敢用什么珠玉都没有的木簪子束住长发。
但他依旧不喜。
有一回崔瑾瑜在院子里发现一只受了伤的小麻雀,一瘸一拐的,飞也飞不起来,就歪在院子里,叫得戚戚艾艾,可可怜怜。
姜姒将小麻雀小心放在手心,柔声道,“它的腿受伤了。”
崔瑾瑜道,“那奴婢去取些药来,我们给它包扎一下罢。”
姜姒与崔瑾瑜就跪坐在青石板上,小心地给小麻雀上了药,又剪了细细的布条轻轻缠了上去,崔瑾瑜笑道,“也不知是怎么受的伤,小可怜儿似的。”
姜姒轻抚麻雀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婉笑着,“会好起来的,等它能飞了,便放了它。”
崔瑾瑜笑着点头。
“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的时候,姜姒心中一颤,她与崔瑾瑜忙起身前去行礼,“陛下长乐未央。”
他打量着她的穿着妆扮,好一会儿蹙眉道,“你如今又是在为谁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