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睡去,平明时分醒来,见苏采女正躺在一旁。
他打量着苏采女,咳了几声。
苏采女警醒过来,忙去查看他的情况,“陛下醒了。”
继而又下了榻去倒了一直温在炉子上的水,喂他喝下,“陛下许久不曾安睡过了,这一觉睡了有快四个时辰呢!”
放下了茶具,苏采女在榻旁跪坐下来,“陛下若是饿了,采女命人去备下清粥和药膳。”
许之洐轻轻摇头,“不必了,朕想和你说说话。”
苏采女心头一热,他昨日还专门召姜姒来,原以为因近日逼宫立储的事他不会再专门与自己说话,眼下他竟愿意与自己说上几句。
她毕竟是个女子,再在乎什么权力地位,终究还是想要夫君的一点爱。
一点儿也好。
她温柔笑道,“陛下说罢,采女听着呐。”
“采女,你当真倾心于朕?”
苏采女温静言起,“陛下眼里只有姜婕妤,总是看不见采女。采女每日睁眼醒来,夜里睡去,眼里心里却只有陛下一人。”
“那朕问你,朕百年之后,你可愿为朕陪葬?”
苏采女陡然一惊,一时间张口结舌,只是愣怔地望着许之洐。
许之洐并不着急等她的答案,她不说,他便不催。
总有小半日了,苏采女才道,“可是陛下,怀信才三岁啊,不能没有母亲......”
许之洐淡淡道,“往古国家所以乱,莫不是因主少而母壮的缘故。”
主少而母壮,一旦太后大权在握,即会骄横不法,荒淫秽乱,为所欲为,也必将天下大乱。
苏采女脸色煞白,伏在地上抖如筛糠,“陛下,怀信还那么小,留下臣妾陪伴怀信吧!”
“朕可以立怀信为太子,只是朕也命不久矣,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生辰。朕若驾崩,怀信南面称帝,你是必死的。”
苏采女骇得花容失色。
许之洐不解问道,“你既然爱慕朕,却不愿为朕死么?”
“陛下昨日为何没有问起姜婕妤?”
“问什么?”
“问姜婕妤愿不愿为陛下陪葬。”
“朕不必问她。”
“为什么?”
“你永远不会懂。”
“臣妾不懂,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
“采女。”他笑道,“你只是长得有几分像她,其他的,一点都不像。”
他叹息一声,“你永远都取代不了她。”
苏采女怔忪良久,“过去臣妾只是个替代品,臣妾认了。难道经过了这许多事,即便如今臣妾已经成为中宫皇后,陛下还要将臣妾当作个替代品吗?”
“你错了,你从来不是替代品。”
苏采女蓦地一下涌出泪花,朱唇翕动许久,凄声道,“那臣妾算什么?”
他的声音淡漠疏离,“你是怀信的母亲。”
她含泪俯身摩挲着许之洐的脸,他抱病卧榻多日,已经瘦了许多。
苏采女喃喃问道,“我只是怀信的母亲而已吗?”
不是妻子,不是爱妾,甚至连替身都不是,就只是怀信的母亲。而若天子驾崩,她这个母亲还要因主少母壮而赐死陪葬。
许之洐笑着握住她的手,“采女,你若要弑君,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