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好不容易过去,朱雀殿内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阖宫。
崔瑾瑜已放了回来,而姜姒在宫里的消息,已经藏不下去。
最先来访的便是伏良人。
她直接推开殿门往内殿闯了进来,崔瑾瑜知道伏良人与姜姒素来亲厚,也并不拦她。
见姜姒正卧在榻上,伏良人提起裙摆冲了过来,“妹妹!”
姜姒抚着胸口起身,“伏姐姐。”
伏良人道,“你躺着便是,不必起来。”
姜姒拉住伏良人的手,“我已经许久不曾见伏姐姐了。”
伏良人热泪盈眶,“我是又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你没有死,你还好好地活着。难过的是,你这段日子必定吃了许多苦。你瞧瞧,原本多好的一张脸,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姜姒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久不曾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
自进了朱雀殿,太医院的医官每日都来医治换药。眼下用手仔细去摸的话,其实已比最初平滑了许多。
姜姒低头浅笑,“这样很好,这样就没有人再欺负我了。”
伏良人叹息一声,“你也看到了,要在宫里活下去究竟有多难。”
姜姒没有说话。
确实难,死一个人便如同死一只蚂蚁。
伏良人继续道,“你躲在朱雀殿倒是什么都不管了,那苏婵被封为长史,成日纠缠陛下,陛下竟也不斥责,看来颇得欢心。”
姜姒静默许久,苏婵磨人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过的,此时只是道,“有人缠住他,与我而言是好事。”
“你呀,你知道什么!”伏良人恨铁不成钢,“你便没有想过当时芫华为何会发疯,自然是苏采女做的手脚,好将毒蛇一案栽到芫华的头上!”
姜姒顿然片刻,“我知道芫华发疯必有蹊跷,当时还没有来得及细查,就......再没有机会细查下去了。”
伏良人叹道,“你要早些振作起来,好好查查苏采女。只要做下了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伏姐姐,他不是我的良人,如今将我强留下来,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姜姒垂头道,“只是,我苟且活着吧,宫闱争斗也不愿再去管了。”
伏良人怔住,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原本可以安稳得做侯夫人,偏偏去掖廷救下了他。嫁了便也就嫁了,没多久的光景......只是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既然留在宫里,躲也躲不过去。”
见姜姒心绪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怕她又难过,再似从前在长乐殿一样郁郁寡欢的,伏良人赶紧转移话锋,道,“你瞧瞧,就要开春了,外面的天儿好着呢!”
“听我的,跟我出去透透气。”
姜姒笑着摇头,“伏姐姐,我只想在殿里待着。”
伏良人不理会她,不容分说地将她搀扶下了绣榻,絮絮叨叨道,“在王宫数年,你该明白,你越是藏在这里,越要被人欺负了去。”
她给姜姒裹了厚厚的狐毛大氅,搀她出了殿门。
抬头望去,这未央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人在这殿外高台上立着,极目四望,心中的烦闷忧虑到底是纾解许多。
伏良人见她面色好起来,忍不住温声劝道,“你要养好身子,以后有机会再把昭时接来住段时间。”
姜姒心中一动,不知道小小的裴昭时如今怎么样了。他跟在裴父裴母身边,定然是无忧的。只是没有父亲母亲陪伴的日子,也定然是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