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将水慢慢倒在了她干枯的发髻之上。
那水顺着额头灌进了她的鼻腔之中,呛得她连连咳嗽起来。
她实在不解,悲咽问道,“许之洐,我用两年的时间原谅了你,你便这样回报我吗?”
他的声音却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谁许你直呼我的名讳?”
“你奴籍未脱,即便嫁了我,依然是奴。”
姜姒滚下泪来,垂下眸子不再说话。是了,这几年,他从未提过要给她脱了奴籍。他们也没有行过合卺之礼,终究算不得夫妻。
她已是无比后悔。
可她总想着再挣扎一次,就算旧情他都不念,她也毕竟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即便这个孩子养在裴府,那也终究是许家的血脉。
想到裴昭时,她心里刺痛。
“许之洐,我也救过你一命。”
“还敢再叫!”他骤然发起怒来,眼底流露出十分的嫌恶,捏住她的下颌厉声责问,“低贱奴隶,也敢提及主人名讳。”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
他一双凤眸狠戾无情,“你该庆幸如今我还贪恋你的身子,若有一日,连你的身子我都觉得恶心,那你便该去死了。”
十月中的旷野吹来猎猎寒风,吹翻帐门卷到姜姒身上。
姜姒浑身发冷,她蜷在地上,她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不多时有两个兵卒抬进不算大的浴桶来,热腾腾的雾气冉冉飘起。
“王后的葬礼已经办过,姜姒已经死了。你如今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奴隶,若不甘心为奴,便去做个军女支,慰劳这数万将士。”
姜姒含泪去抓住他的袍角,“不要......”
他踢开了她,冰冷命道,“自己进去。”
可她爬不起来。
四日不曾吃喝,方才那栗面饼也才吃了不过几口。
姜姒四肢绵软无力,可她又怕许之洐当真将她丢出去慰军。
她虽已不是什么王后,但她是一个母亲。
她从前见过许之洐的冷漠,但从前他的冷漠里有对她的不舍与袒护。可眼下,他对她没有半分怜惜。
姜姒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意。
想来,那个梦全部应验了。
梦里她的夫君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长袍推门而入,掀开她的盖头,一双凤眼寒意森森,俯下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讥诮道,“女昌女支。”
原以为嫁给他便能救他,没想到是自己堕入地狱的开始。
他能给她至高无上的荣宠,也能将她拉至十八层炼狱。
她从来没有逃脱过许之洐的掌心,从来没有。
可她是一个母亲,宁愿为奴,也绝不能沦为军女支。
而哭,是最无用的。
姜姒没有再哭,她极力撑起身子,抓着浴桶想要站起来。
她的手松软无力,又因想要使力所以始终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单手抓起她的腰间绑带便将她丢进了浴桶中,溅起一片水花。
姜姒呛进了好几口水,她挣扎着坐稳了,躲在浴桶里胆惊心颤。
他的声音在头顶乍然响起,“把你这肮脏的身子清洗干净,别脏了本王的卧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