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兀然一只关节分明的手伸来,将那件写满信的袍子抽走了。
阿姎一惊,下意识地转身要夺回袍子,却见神色阴翳的许之洐,正眉眼冰凉地瞧着袍子上的字。
阿姎的手便瑟瑟缩了回去。
“原来在给他写信。”
阿姎垂着头平静道,“只是随便写写。”
“嗯。”他淡淡应道,“那留着也并没有什么用。”
他说着话,便随手将袍子扔进了炉子里。
阿姎站定了没有去抢回来,他有心要烧毁,再怎么争抢也不过是徒劳罢了。这件信袍,烧了再写便是了。左右有裴成君留下的信,便是她的念想。她只要藏好他的信,便是余生黑暗,也有一束光亮,使她不孤单。
那信袍在炉子里烧得噼啪作响,喷溅起火星子来,映得她的脸微微泛红。
许之洐绕着长案走了一圈,指尖落到了裴成君的细帛之上,他眉心微蹙,轻笑一声信手拈来。“他写的。”
那约莫十来封信,已经有些破损了,不知无人时候被反复看过多少遍。
阿姎心里骤然一跳,指尖暗暗掐进了手心。
这些信,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她解释道,“我打算收起来的。”
他一封封信仔细看着,阿姎的心便一直忐忑不安。
果然,他将信卷成一卷,朝火炉扔去。“倒不必那么麻烦,烧了便是。”
“不要!”阿姎惊呼一声,朝信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火焰嗖地一下窜起来,顷刻之间将细帛燃成灰烬。
阿姎眸子里迸出眼泪,她强忍着,跪在火炉边。她与裴成君最后的一点念想,终究是什么都没有了。
就仿佛裴成君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可若是他没有出现过,那带她去骑马捉鱼投壶的人又是谁?在山桃树下为她折一支桃花的人又是谁?
但他突然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裴成君曾经的痕迹被身后那人抹得干干净净,好似这世间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阿姎闭上眸子,两行泪断珠般顺着脸颊流下,她在心里无声地叫道,“裴哥哥,裴哥哥,我该怎么办呀?”
就是身后这个人,他烧了裴成君的木哨子,烧了裴成君的信,也差点将她烧死。
头顶乍然响起了许之洐阴翳的声音,“他如今新婚燕尔,琴瑟和鸣,你不必再费心写
什么信了。”
阿姎睁开眸子定定地看着炉子,她没有转头去看许之洐,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我心里的裴哥哥,是谁都烧不掉的。”
他嗤笑一声,“真是情比金坚。”
见她跪坐在炉子前不动,也不再说什么话。许之洐走上前来,掀开她的发髻,那夜被蜡烛齐齐烫在后颈上的烫痕还赫赫在目。
阿姎微微一僵,“我自己可以。”
“什么?”他不解问道。
“我可以自己放火,殿下不必亲自动手。”
“你在说什么?”许之洐蹙起眉,冷眼看着她。
她背着身不再说话。他还在装糊涂,他以为长信殿是怎样烧起来的,是他把蜡烛扔在地上,又叫人将殿门落了锁,不过是要像烧掉裴成君的一切一样,将她也一起烧死罢了。
许之洐掰过她的身子,凉凉薄薄道,“还是那么轻贱、那么不知好歹。”
阿姎长舒了一口气,“在我看来,殿下比我轻贱许多。”
“嗯?”他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微微眯起,骨节分明的手已探向了她的脖颈,状似无意地摩挲。
“你做下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又不轻贱?”她目光有些空洞,似是在想什么事,但即便是这样空洞的目光,也并未落在他身上。
许之洐开始打量起她来,人还是从前的人,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但有一点确定无疑,她的眼里丝毫也没有自己。
他撕碎了她的袍子,她并没有反抗。他扯下腰间玉带将她的双手捆起,又就地取了她悬在衣架上的丝绦,悬于梁上,将她吊起。
她不着寸缕,脚尖将将沾地,双手被紧缚着高高吊起丝毫不得自由,整个身子光洁美好却又在空中悠悠打着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