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洐面色凝重,良久才叹道,“她已经不在了。”
徐安愣道,“不在了?殿下的意思是......”
“死了。”
徐安一怔,“姜姑娘竟然死了?”
许之洐饮了酒,重复道,“竟然就死了。”
两人正兀自陷入沉思,忽闻得琵琶一声如裂帛,乍然似要冲破云天,霎时间将众人的心神拉了回来。众人凝眸看去,见素芫怀中抱着琵琶,低眉信手,转轴拨弦,一弹决破真珠囊,迸落金盘声断续。
那琵琶声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似间关莺语,似幽咽泉流,又似大珠小珠滚落玉盘。
弹的不知是什么曲子,倒叫许之洐想起去岁冬那场战役。一时间思绪飘忽,竟回到那战马嘶鸣的战场,想起万里征尘黄沙堆雪,也想起那时身边的人也曾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弹琵琶那人指甲纤柔,眉儿轻纵,弦清拨剌语铮铮,半面犹遮凤尾槽。
待琵琶声停,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含情美目大胆地投向许之洐来。
许之洐笑道,“你弹得是什么曲子?”
素芫宛然一笑,“回禀殿下,奴婢所奏乃是《边塞曲》。”
许之洐赞许地颔首,“大气磅礴之音,肝肠寸断之词。”
他打量着素芫,“你看上去十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素芫倒也大大方方地,“回禀殿下,奴婢素芫,先前跟在皇后娘娘身旁侍奉。太后娘娘思念殿下,觉得奴婢是个得力的,便也命奴婢做个家人子,跟着来伺候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提到自己的母亲,许之洐的神色便缓和下来。此刻听了她的名字,沉吟道,“素芫,芫花本是白色,你又名为素芫,听起来十分寡淡。你来燕国既是母亲的意思,本王便为你赐名为芫华,册封为美人罢。”
在这五人之中,素芫资质身份远不如苏采女与周子春,先前亦只不过是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娥而已,没想到竟是她最先被册封,甚至还得了燕王亲赐姓名,果然人的际遇大不一样。
素芫放下琵琶,双手抵额跪伏在地,恭恭敬敬道,“嫔妾芫华,谢殿下赐名册封。”
其余几位家人子,诸如周子春、孟玉槿与青陶俱是各怀心思。那青陶在东宫的时候,原只是个不知名的侍婢,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竟能做了家人子。虽如此,像那苏采女、周子春、孟玉槿这三人都出身官宦之家,青陶自然不敢攀比。唯独这素芫,与她同出东宫,又随永宁帝一起进了宫,身份自然相差无几,自己的姿色甚至更甚那素芫几分。怎的,她不过是弹奏一曲琵琶,上不得什么台面,竟能得燕王青睐,又是赐名又是册封的,青陶心里是一万个不服。
哦不,如今已经该称那素芫为芫华了。
除了徐安尚在饮酒,几位家人子俱是眼巴巴地盼着燕王册封。那周子春跳起了长安最时兴的盘鼓舞。这盘鼓舞最初为男子所跳,将盘与鼓排列于地,舞者在其上纵横腾踏、屈身折体、罗衣从风,长袖交横,又在鼓上踏出节律声响。女子跳时,便分外英气,轻似飞燕,机敏惊鸿。
见者无不交口称赞。
一曲舞毕,却迟迟不见许之洐册封,周子春抬头去看案后那衣襟半敞的年轻封王,他已然醉了酒,一时讪讪地退了下去。
宴饮到了此时,徐安便示意苏采女留下去内殿侍奉。苏采女暗暗点了头,搀着许之洐进了建章宫内殿。其余人等便也拾识趣地退出建章宫,由宫娥引着一同去了漪春殿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