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闸放水...”
“开闸...”
“放水喽!”
又是一个朝阳。
朝阳之中,无数的呼声,沿着黑河水岸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远处,如棉花一般荡漾在祁连山巅的云彩,都被震得微微晃动起来。
无数的呼声之中,无数人眺望着黑河边上的水坝铁闸。
军户,农夫。
男人,女人。
老人,孩子。
在他们的视线当中,那个主宰着整个肃镇九万多将士,数十万人命运的年轻总兵官,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爬到了黑河边上...那座兴于大汉,但已荒废千年的古城最上方。
天地之间,鸦雀无声。
“呼!”
爬到黑水城最高处的李景隆,似乎有些累。
他重重的喘出一口浊气,看着脚下从祁连山奔流而下的河水,又看看身下,无数黑压压的人头。
然后,他举目环望。
突然,他用尽全力的大喊,“开闸,放水!”
啪啪!
马鞭声陡然响起,十六匹健马在鞭声之中,同时开动。
它们粗壮有力的前腿,深深的陷入黄色的沙土之中,随着它们的动作,那缠绕在它们身上大腿粗的绳索被抻得笔直。
而后吱嘎吱嘎的,绞盘开始微微转动。
“呜突突突....”
健马的悲鸣声中,水闸那道千斤铁门,缓缓升起。
但是,人们预想之中那代表着生命的滚滚江水却没有出现。
当铁门被拉到最高,当铁门被铁索固定。
人们惊愕了!
谁呢?
水呢?
却只见一团黑乎乎的,掺杂了树枝草叶,带着无比腥臭的烂泥,像是一条肥到至极的蛆,慢慢的从铁闸门下蛄蛹出来
这一道粗壮的烂泥,沿着铺过石板的河道,一下一下的....往前往前!
甚至,都有烂泥从河道之中溢出来。
“扒!”
陡然,一声呐喊。
却是常乐堡原先的百户李大苦,光着膀子拎着锄头,一下就跳进了河道之中。
手中的锄头带起一片烂泥,口中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扒出来,不然水闸就冲毁了!”
“扒!”
无数声的喊声,无数人光着膀子跳了下去。
好似,他们不是军户,不是农夫
而是如同数千年前,驻守在此的汉家将士,当大敌来临之时,舍生取义一般毅然决然。
“扒开!”
军户们嘶吼着,也被烂泥包裹着。
小小的锄头,还有铲子,在跟那一道道烂泥抗衡着。
咔嚓!
有人的锄头断了,可那人却疯了一样,一声不吭的用双手开始在烂泥之中疯狂的扒着。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能动的人,几乎都冲进了河道之中。
像是一群萤火虫,扑向燃烧的烈火。
“他们疯了吗?”
曹泰呆呆的看着视线中,那大片大片飞起的烂泥。
看着那些不顾一切,嚎叫着的疯子们。
“扒开!”
“不然水出不来,坝就毁嘞!”
“娃,用力!”
曹泰的耳朵之中嗡嗡的,好像置身于一片....血肉战场之中,这场面格外的令人心悸。
但同时,好似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涌动。
“算老子一个!”
他大吼一声,撕开身上的麒麟服。
不顾身边亲卫的阻拦,咆哮着冲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水....”
天地之间,再次骤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