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走出了很远之后,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方才在诏狱中的场景。
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骑射场上。
他飞身上马,在场上疾驰,迎着料峭春风,接连从箭筒里抽箭而出,羽箭离弦破空,一支接着一支的,直直飞向靶心。
直到最后一支箭筒里也没了箭,裴昭才终于停下了下来。
“是裴小侯爷吗?”
很是空灵婉转的女声传来,裴昭方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走了神,因而没能及时注意到旁人的接近,他握着弓的手,倏然便是一紧。
若是放在疆场之上,只怕他此刻已经是没命了。
崔琬却不知道裴昭心里的想法。
她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茜红色滚金边遍地撒花宽袖褙子,簪着嵌玉花红蓝宝石金簪,聘聘婷婷地走到了裴昭的眼前。
肩头还落了一朵,似是被风吹落到她身上的桃花。
孝惠太子妃的宫女跟她说,在广梁行宫之时,裴昭对崔瑜处处紧张,时时关切,很是不一般。
崔琬心里因此颇是不忿,她想,小裴侯肯定是因着没有机会与自己相处过,才会对崔瑜那样的人,另眼相待的。
若是他见识过自己的温婉体贴,那便绝对不会再对两面三刀的崔瑜心怀好感。
“先前承蒙小裴侯搭救,小女子才侥幸从贼人手里,捡回了一条性命,还没有机会,当面谢过小侯爷,还请小侯爷受小女子一拜。”
崔琬冒着围场贼人可能尚且没有除尽的危险,在各处靶场、骑射场接连转了几日,为的便是能够寻到裴昭,促成这场能够令昭平侯对自己一眼万年的相遇。
虽然,太后娘娘在不久之前的宫变里失势了。
可是,崔琬心里想的清楚,裴昭之所以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固然有太后这个姑母的加持,但是,更重要的,却是他本身便出身显赫,而且能征善战。
因而,只要裴昭心里能够拎得清,不要死命的往太后那艘已然破了的船上靠,那凭着他自己的本事,一世的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即便裴昭一时被亲情蒙蔽了双眼,不懂得及时跟太后划清界限,那等他对自己倾心,崔琬便不愁,会没有办法劝说裴昭回心转意,抛下太后,改投天子门庭。
到时,她仍旧可以做威风赫赫的昭平侯夫人。
至于那什么穷酸举子的娘子,谁爱做谁做去,她崔琬,是定然不会嫁入那等有辱她金贵身份的人家,去过清贫日子吃苦的。
崔琬说话时极尽温柔,这一礼行的也甚是袅娜多姿。
她好看的杏眸,随着墩身行礼的姿势,微微垂下去,全然是副让人看了便会心软的楚楚姿态。
可是,裴昭却微微蹙起了眉。
他很认真的想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想起,自己在何时见过面前的这位姑娘,又是如何救了她的。
难道是边疆哪位将士的女儿,北伐之时,被他顺手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