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又换了新的汤婆子塞进老夫人的锦被里暖着。
“您别怪奴婢多嘴,如今多凉的天呐,您为府里操劳,可也别忘了多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明日还要乘大半日的马车呢,总是这么劳心劳力的可不成!等哪天小主子们自己当了家,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老夫人目光沉静,默不作声地望着团绣福寿纹样的帐顶出了一会儿神,便摆手叫宋妈妈也去歇着。
她阖上眼睛,脑子里不由就又回想起了自己已然过了大半的人生。
她心里很清楚,她对自己过去所做的所有决定都不曾后悔,即便重来一次,主支旁系数千条性命压在肩膀上,她仍然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的。
只不过跟蒋氏一样,她的心里也有憾,而且分毫不可对人言。
这夜,慈宁宫的灯火同样未熄。
素心跪地为太后捶着腿道:“娘娘既然已经信不过锦衣卫了,为什么今日在朝上还要支持小侯爷率军驰援西北呢?这灾民案幕后的人,分明就是奔着娘娘您和裴家来的,小侯爷这一走,查案的事情定然是要耽误的,若是让那人就此逃脱了去可怎么办呢?”
“你以为昭哥儿不去西北,这案子便能很快水落石出了吗?”太后疲惫地摇了摇头。
“昭哥儿是将才,是帅才,可唯独不是玩弄朝政的好手,他如何能是那群人的对手?我垂帘听政多年,朝廷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借着灾民案这股风,来夺我手里的权,要想抽丝剥茧,从这么一群投机的人里面,寻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谈何容易呢。”
素心道:“可是奴婢觉得,小侯爷近日的长进着实不小,若有小侯爷在旁相助,总是可以为娘娘解忧的。”
“那又如何?”太后闭着眼睛哼笑了一声,“灾民案且是与裴家无关呢,他们却已经巴不得立刻将这口黑锅扣到裴家人的头上了,若是我再为了查案之私,从中作梗,阻拦昭哥儿率援军出征,西北战事一旦出了差错,裴家岂不是要成为那些人口诛笔伐的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了。”
她说着就又叹了口气道:“且先这么着吧,让昭哥儿先把手头的案子放下,等粮草筹措妥当,便让他即刻挂帅西征,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败了,裴家也败了,好歹能让他多些军功傍身,让裴家能够留下这棵独苗吧。”
“娘娘!”素心忍不住唤了一声。
“哪里就走到这样的地步了呢?娘娘这些年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不过是一个藏头缩尾的卑劣小人,您就算是一时抓他不住,难道还能真就让他逃脱一辈子不成?再说了,您跟皇上可是亲生的母子,国朝以孝治天下,娘娘怎会败呢。”
太后又笑了一声,却没有再搭话。
灾民案背后的小人固然让她担忧,但让她联想到败落结局的,却并非是这只至今尚且未能摸到头绪的幕后之手。
她那个自幼便让人看不透的儿子,马上就要加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