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一指,压着声音道:“多少官老爷都装聋作哑呢,要真是让您几位把这事儿捅破了天,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哪儿能不发威呢!”
大裴侯听得愈发好笑。
贺家的宗亲早就分封到各地,去做那只拿俸禄不管事的藩王了,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哪个能大得过他们姓裴的?
更何况他的太后阿姐人可就坐在这儿呢,这可是正经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就连他那傀儡外甥都身在此处,什么皇亲国戚,怕不是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太妃太嫔没看住家里的阿猫阿狗,让他们跑到太岁头上来动土了吧!
至于区区几个暴民,大裴侯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正要开口,叫那掌柜把所谓的皇亲和领头暴民的名号报上来,好让他大显威风,赏这广梁府的人开开眼界,令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贺恂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他不动声色地转向太后,拱手问:“母亲,可要回府?”
大裴侯听得气闷,此刻怎么能回行宫呢?
这岂不是等同于向那些个宵小之辈低头!
不过是几个阿猫阿狗,他这个皇帝外甥,就算只是个傀儡天子,也不能这般怯懦怕事吧?
他转头就要说话,却对上了自家阿姐阴沉到可怕的脸色。
大裴侯愣了一瞬,正要发问,已然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侄儿打断了。
“护驾!”裴昭将众人挡在身后,随行护卫听令,齐刷刷拔刀出鞘,死死将几位主子护在当中。
大裴侯被眼前刀光晃得一阵头晕眼花,转身环顾四周,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
他又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缝隙,伸长脖子向远处望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莫不是崔姑娘在此,侄儿太过紧张了?
大裴侯满腹疑问地看向裴昭,回答他的,却是开始变得哄乱的街巷。
纷杂嘈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整个街道震踏地嗡嗡作响。
掌柜的神色大变,捂在手里的银子失去阻力,咕噜一下子滚落在地。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茶馆外已经响起了激愤的咆哮之声。
“他娘的,这是哪个狗官的车驾,帘子竟然比员外老爷的衣裳都金贵,怎么偏偏到了开仓放粮的时候就哭穷了!”
“狗娘养的,往年收了咱们多少田赋,好端端的粮食背到县衙,非得踢个几脚,硬说咱们交的粮不够,哪次咱们没认命补给他们,如今咱们遭了难了,淹死饿死了多少人,他们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有钱喝茶玩乐,没钱给咱们发粮,丧天良的狗东西,这就绑了他们算账去!”
“铁柱哥说的对,这帮黑了心肠的狗官,想把咱们饿死,还派都司的人暗中拦截咱们,不让咱们去告御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杀他们天理难容!”
“就是,还敢拿国舅爷压咱们,什么狗屁国舅爷,老子全家都去见阎王爷了,还怕他个劳什子黑心肝的皇亲,兄弟们,咱们一起绑了这大官,押他陪咱们去行宫,看那些狗官怎么说!”